2015年02月06日13:41 來源:文學報 作者:張瀅瑩 點擊: 次
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,“80后”的寫作者們曾被認為是孤獨的———他們很少被前輩作家、批評家們接納、理解,相互之間也很少溝通、交流,與這個時代一樣,“80后”的寫作者中很多默默地在自我表述中成長。日前在上海思南讀書會上,一場年輕評論家們之間展開的討論卻讓人眼前一亮:張定浩、黃德海、項靜、木葉、李偉長,這些成長于巨鹿路675號上海市作協的年輕批評家們各自推出了批評集,在創作的同時將目光投向同代作家,并逐漸探索和形成了自己的批評觀念。
由含糊到確定,由他人到自我
與許多初涉文學評論的作者一樣,張定浩曾將目光投注于報刊、雜志的書評。但他很快發現,這種快速創作、短篇章的寫作對于批評者本身的成長并無多大益處:“起先為了迎合雜志和讀者,你可能會寫得很油滑,而后約稿多了,你又會因為趕稿而倉促。這樣的作品是速朽的,沒有多大意義,于是嘗試著寫一些對于自己來說有意義的東西。”
對于黃德海來說,寫評論本身就是將自己零碎的思考、想法系統化、重新梳理的過程:“曾經有段時間,我寫文章非常堅決,贊成、反對、喜歡和不喜歡分明,但后來漸漸發現其實是受到各方面的影響,比如那一階段我喜歡的作者的論述、傾向的流派等。這一路,我的文章越寫越猶豫,許多想法有了逐漸的變化,也逐漸清晰起來。”
這種由含糊到確定、由他人到自我,在年輕批評家的成長中幾乎是必不可少的自我清洗、不斷重新定位的過程,就好比項靜所言:“看一本書,好像爬行一樣,慢慢整理出一條線,是一個學習的過程,是將自己的不自信和很多懷疑的想法慢慢堆成的文章。”
寫作者所表露的,都是自己對于這個世界的看法
當談及評論家與作家之間的關系時,黃德海想要首先厘清的是一個長期存在的誤解:“我們總以為評論家與作家所面對的世界不一樣,但其實他們面對的是同一個世界,只是觀看的方式不一樣。任何一個寫作者所表露的,都是自己對于這個世界的看法。”由此,在他眼里,作家與批評家并不存在彼此對立的關系。“也許是我所討論的問題你沒有看到,但這并非意味著我在批評你,我所表達的是我對世界的看法。一旦落筆將問題放進文字,其實就不存在具象,而都是抽象和與我們精神相關的東西。在這一點上,我們考驗的是一個人的精神強度和精神高度。”
開始嘗試文學評論時,李偉長坦言自己也曾走過不少彎路,最深刻的印象來自一個寫“80后”作家生活狀態的通訊。“在面對作家時,我所表述的印象多基于我自己的理解和生活狀態,這導致我站在一個失敗的道德立場,所形成的文字也是片面、不準確的描述。”他說,“其實評論不該是對作家的描述和刺探,如今我更關注的是能否在作品中找到我深受觸動的點,把這個記錄和表達出來。”
張定浩則如此表述:“作家面對的是活著的人,即使寫過去,也試圖將歷史復活,面對每個生命具體的喜怒哀樂。”在他看來,評論家的寫作頗有些向死而生的意味:“評論家試圖面對的是那些死去的作家、過去的靈魂,企圖復活的是那些靈魂,精神和思想———在評論家的視野里,過去和當下,乃至未來都是一體的,他所嘗試的是將所有的死者召喚在一起,面對當下。”
不希望文學評論回答好壞問題
對于好的文學評論,年輕評論家們又是如何定義的?與創作類似,這種問題的回答向來是千人千面,但對于一點,在場的五位參與者一致認同:不依附于被評論作品存在而令人信服和贊嘆的評論,一定是好的文學評論。“許多人會問批評家,這本書好還是壞,但我不希望文學評論回答這個問題。文學評論是自成一體的,也并非只是寫給被評論作家看的,而是可以脫離作品的、具有獨立完整意義的東西。”項靜說。
這種標準,在黃德海看來也是個不斷被重新擬訂的過程。“好的標準是創造出來的,讀作品和自己思考時,我也創造了標準。”黃德海說,“我所認為的評論寫作過程,應該是創造標準,而不是使用標準的過程。我以此作為自己的一把尺子,但如果我用既定的它來衡量一個任何新的東西的話,這個標準本身就是有問題的。”
類似對于標準的重新毀立,臨畢業時來自師長的教誨令李偉長至今受益。“他告訴我,如果未來想做點學問、寫點文章,就要把曾學到的那些詞匯、術語都扔掉———那些標準的解讀和標準的詞語,只會成為你的工具,而無法展現你對作品的真實感受。”
除此以外,木葉所認為的好評論,更著眼于其獨特性:“好的評論,都應該是發現一些肉眼所看到東西之外的東西,也許是帶有成見的,也許是另外一種謬論,但一定存在某些別出心裁之處。”
無論對于好評論的定義和標準是否存在、是否明確,對這些年輕的批評家而言,寫作首先是一件快樂的事,能讓他們安靜和沉淀下來的事———“如果一個東西始終無法放棄的話,那就不要放棄,有機會就寫一寫。”在紛繁復雜的當下社會,也許沒有什么比這更重要了。這對剛剛起步的年輕批評家而言,也許正如主持對談的青年作家來穎燕所說,這是一條要走的路,而不是一個要被命名的目的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