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4年08月04日13:17 來源：文匯讀書周報 作者：米舒 點擊: 次
我年輕時喜歡讀小說，也寫過一點小說（如歷史、推理、武俠之類）。但上了年紀，寫小說的精力是不夠了，閱讀小說的熱情也大不如前，只有遇到一讀不放的故事才會沉下心來慢慢欣賞。
近日讀到了程小瑩的長篇小說 《女紅》，覺得蠻有味道，正好要乘郵輪去韓、日觀光，便捎去了。《女紅》的故事，情節并不驚心動魄，如同郵輪駛在無風無浪的大海上，雖無波濤起伏，但船艙外旖旎的海景卻讓人浮想聯翩。
作者寫的是上海楊樹浦一家紡織廠在1990年面對轉型的故事。小說中的人物都是普普通通的工人，以秦海花、秦海草一對姐妹為核心，寫姐妹倆在紡織廠的工作與生活，寫她們各自對人生的追求以及她們戀愛、婚姻的經歷。
秦海花是個端莊、豐滿、身材高挑的女子，她做事認真而踏實，由于她的能干，當上了幾千名女工的頭，由她牽連出幾個追求者：李名揚、薛暉、小爐匠與高天寶。李名揚是做干部的料，薛暉有點小聰明，后來當了記者與文案策劃，小爐匠一直默默地愛著心中的女神，高天寶則是秦海花父親的得意弟子。作者用不動聲色的筆墨交代了每個男人不同的追求方式：看來李名揚占優勢，薛暉也有可能偏鋒勝出，但紡織廠破產了，和秦海花搭檔的李名揚升了，毫無私心的秦海花主動下崗了，她最后選擇嫁給了耿實而毫無情趣的高天寶。生活總是那么出人意料，作者用游刃有余的筆墨讓讀者感受了生活的平淡與突變，以及人物個性的特點與魅力。
秦海花的妹子秦海草，生得俏麗、活潑而有點“野”。她并不甘心與機器打一輩子交道，因為漂亮，她也有眾多追求者，最后讓一個叫馬躍的男人捷足先得。她鼓勵馬躍下崗，兩人一起去了日本。后來，她出色的手藝（做燒賣）贏得了一個日本男人的青睞，那個文質彬彬的石油工程師沒有窮追猛打，只是每次給她寫一封信（也算不上情書），但筆墨之間傾注了關心與仰慕，秦海草果然被他的真誠與細膩所吸引。而那個舉止浮躁粗俗的馬躍知道后用刀叉扎了日本工程師的肚子，然后一走了之。再后來，秦海草在日本創業成功又回國投資，買了汽車，生活比姐姐上了一個層次。但她回來后做KTV老板娘卻沒那么順利。而有點音樂細胞的馬躍單身回到上海，想組織一支樂隊……這些平實的敘述，有聲有色，有滋有味，很耐看。
這部小說的寫法，突破了傳統敘事模式，作者借鑒了電影中的蒙太奇手法，故事情節跳來跳去，時空轉換讓人目不暇接，顯示了現代小說的藝術風格。
小說中塑造的人物個性極其鮮明。秦海花不張揚，沉穩，讓男人百看不厭，經得起品味；秦海草則野得俏麗，她出格而活得自在。李名揚是上世紀九十年代基層干部的典型，并不可愛；薛暉充滿活力，但缺乏內涵底蘊……而在幾個次要人物中，寫得最好的是寶寶阿姨，她活潑、熱情而又風騷，她教會了馬躍懂得了男女之樂。馬躍這個人，我特別不喜歡。
小說有諸多動人的細節，比如秦海草把日本男人寫給她的“手紙”（信）故意讓馬躍看到，又如高天寶每天端出一盆水捧著秦海花的腳洗很久，再如紡織女工讓薛暉給她們撓一下后背的癢，以及紡織車間中幾乎每個女工都不戴文胸，乳房在男人面前晃晃蕩蕩……作者在寫情色的把握上頗見功力，欲而不淫，給讀者留下朦朧而躁動的想象天地。
由于作者熟悉楊樹浦，熟悉楊樹浦紡織女工的生活，所以他在給紡織女工塑像時，既信手拈來，又仿佛在做女紅，細膩、精巧而又耐看，這也許是這部小說的藝術風格吧。
上海作家近年創作了不少小說，真正能讀出味道的似乎并不多。我以為，《女紅》應該算一部吧。另外要說，這部小說的上海方言也用得蠻好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