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3年04月26日09:17 來源：思南讀書 作者：思南讀書 點擊: 次
從左至右為黃德海、黃詠梅、郭爽、方巖、王蘇辛
6月26日下午，小說家黃詠梅攜其最新小說精選集《小姐妹》來到思南讀書會第374期現(xiàn)場，與《思南文學選刊》副主編黃德海、方巖、青年作家郭爽一同探討那些日常生活的盛開時刻。
日常生活的盛開時刻
黃詠梅最新小說集《小姐妹》收錄了具有一定時間跨度的七篇短篇小說：《睡蓮失眠》《跑風》《小姨》《證據(jù)》《表弟》《小姐妹》《父親的后視鏡》，其中短篇小說《父親的后視鏡》獲“第七屆魯迅文學獎”。
什么是日常生活？什么是盛開時刻？黃德海解釋，“黃詠梅的小說往往一開始很平凡、很緩慢，一點點地書寫生活的瑣碎，卻又一點點與日常生活軌跡相偏離，向著某個方向緩緩加速。到了某一點，積累起來的能量被忽然點亮，就像花盛開一樣。這種‘盛開的時刻’以小說的形式被保留在書里，將那些或溫暖、或凄涼，或辛酸的記憶，也留存在心里。”
郭爽在黃詠梅小說中觀察到一份溫潤，一種接近于體溫的溫度。在她看來，日常生活就像《小姐妹》中第一篇小說《睡蓮失眠》，是在小區(qū)里走來走去突然發(fā)現(xiàn)一朵花的盛開，無意間發(fā)現(xiàn)鄰居陽臺上的狀況。“小說家的神奇就在于，它帶著你去鄰居家的陽臺，鄰居家的陽臺看向自己的家，這種少有的反光鏡般的視角，在小說中得到實現(xiàn)。”
郭爽
方巖認為，黃詠梅盡管寫作量不大，但她絲毫不浪費筆墨，讓每一篇都有可談之處。他談到，“70后”作家創(chuàng)作的一個趨勢是致力于書寫當下,試圖在時代浪潮里表現(xiàn)宏觀視野；另一種則嘗試返身歷史，用長篇小說形式呈現(xiàn)史詩情懷。與這兩種不同，黃詠梅守住了日常，“她記錄下了我們這代人日常交往、處理事件的態(tài)度。所謂‘盛開時刻’也正是在這種日常中被呈現(xiàn)——發(fā)現(xiàn)日常的美，讓日常打開，這是一種盛開；但同時，日常不是平淡、平庸或瑣碎，脫軌和失控也是日常的一種，這也是日常最艷麗、最震驚也是最具有美學意義的時候。”
黃詠梅也坦言了自己對書寫日常的執(zhí)著。她說：“日常是一個很大的容器，可以裝下生命、文化、歷史、政治經(jīng)濟等所有信息。通過這個容器，我希望讀者能在這里看到我們這一代人的生存狀況、情緒狀態(tài)或是與時代共振的時刻。甚至，未來的學者也許可以在由作品建立的‘日常生活的數(shù)據(jù)庫’中，找到有關“過往”的佐證。”
一個人物中一個時代
《小姐妹》中收錄的《小姨》曾被選入《思南文學選刊》。《思南文學選刊》副主編方巖坦言了自己對《小姨》的喜愛。他談到，《小姨》表面上講述了一個“大齡剩女”的故事。但在“剩女”的標簽下，黃詠梅試圖用“小姨”這個形象撬開覆蓋在人物身上的外殼，展露被日常覆蓋、被歷史塑造的真正內(nèi)心，綻放人物的光彩。“小姨的婚姻、工作諸多不順，但她無法有更好的選擇，她的背后有一系列不為人知的經(jīng)歷，歷史烙印決定了她生活的基調(diào)。這個人物雖然表面上波瀾不驚，但幾十年的歷程，甚至說一代人的歷程，在這個很平庸、很失敗的形象中呈現(xiàn)了出來。”方巖說。
作為作家，怎樣才算書寫好一個時代？黃德海認為，“就像是我們通過寫龍卷風過境后的周圍事物來寫龍卷風的破壞性。同樣，在小說中，塑造一個好的人物就是寫好了一個時代，因為人本身就是由時代塑造出來的。”黃德海認為《小姨》是一部典型作品，她的經(jīng)歷就是時代的投影，早期的留學、工作與她后來的“既無所事事，又有所追求”在內(nèi)在邏輯上非常統(tǒng)一，這個“統(tǒng)一”塑造出小姨的樣子，也正是時代的樣子。
小說《父親的后視鏡》同樣如此。黃德海指出，《父親的后視鏡》中父親是個卡車司機，他從卡車后視鏡看到來路的風景。到了晚年，他又用“倒行”的方式鍛煉身體。“這是一個非常有意思的人物設想，從后視鏡看到人生旅途，再到治療過程中倒著行走，這個人的人生也在倒行和回望。另外，卡車也是重要的時代元素，我小時候會跟著村里經(jīng)過的一輛卡車跑得很遠，聞到汽油味非常振奮，這也是一個時代的樣子。”
在黃德海看來，脫離人的時代是不存在的。“作家的筆再快都無法追上瞬息萬變的時代，但經(jīng)過作者選擇的日常，并不需要追逐，是已經(jīng)被射中的靶心、組成時代拼圖的細節(jié)，沒有一個時代能夠脫離人、脫離細節(jié)。”
“小說最終都是寫人，時代都是由人撐起來的，如果作品中沒有人，講述的故事再波瀾壯闊，我都覺得很空，也不可能展現(xiàn)時代的內(nèi)部精神。”黃詠梅說。
“小姐妹”的親密關系
從《父親的后視鏡》到《小姐妹》，黃詠梅自言自己的寫作發(fā)生了變化。她回憶《小姐妹》的創(chuàng)作緣起于她回家過年，跟父母在西江邊飲早茶。兩個老年婦女和她們拼桌。其中一個說起自己的光輝歲月滔滔不絕，尤其說到一兒一女分別考上了清華與北大。后來母親告訴她，這個女人在茶樓里以謊話連篇出名，人稱“富姐”，其實是個境遇凄涼貧苦的空巢老人。
“生活里確實有這么兩種人。一種活得越來越真實，連做夢都不會了；一種人覺得現(xiàn)實太殘酷了，只希望躲到夢里。”她以這個女人為原型，寫了《小姐妹》，雖然有些殘忍，但她在這個女主角身上給予了更多體恤。過了半年，再回小城時，她聽聞“富姐”一個人在房間里心梗過世，過了好幾天才被人發(fā)現(xiàn)。“當我聽到這個消息時，我感到悲傷，其實我不認識她，但我覺得在小說里似乎還沒有那么好善待她。”黃詠梅說。
回顧寫作歷程，黃詠梅感慨道，“無論時代怎么變化，寫作者的心靈變化還會是像烏龜爬行一樣緩慢。這個時代在不斷迭代升級，但是人心的轉變和時代變化是不匹配的。正因為這樣的不匹配，寫作者才能寫出關于人的常情常理的那些堅固的東西。。”
將新集子取名為《小姐妹》，也正是暗含了黃詠梅對自己未來寫作的期待——“親切”。“‘小姐妹’是一種親密的關系。這種關系既是小說里人物的關系，也是讀者與人物的關系。我希望把日常的人物當做自己的“小姐妹”來書寫，也可能是把人物從陌生人慢慢變成我的‘小姐妹’。我確實在跟他們談心，試著貼著人物去寫，拉近我和人物之間的距離。我也希望讀者能在閱讀時感受他們的情緒，使人物也成為讀者的‘小姐妹’。”
思南讀書會NO.374簡訊
撰稿：周劼妤
改稿：陳 思
攝影：隋 文
編輯：江心語